张学友唱的李香兰是谁，李香兰（山口淑子）简介

“我有中国和日本两个亲人，中国是养育我的母亲之国，日本是我的父亲之国。”

李香兰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在1994年周星驰主演的影片《国产零零漆》中，李香兰的名字还曾被提及。尽管星爷把她塑造成了反派人物，但很多人都记住了片末张学友演唱的那首《李香兰》。

李香兰身上的标签很多，她是著名的歌星影星，是看一眼就能让人着迷的女子，然而她身上却背负着汉奸与间谍的谜团，也因为身份问题屡遭外界误解。

一

1932年奉天（今沈阳）一栋豪华的公馆里，正在举办热热闹闹的认亲仪式。

所谓认亲，是要好的朋友之间为了加深彼此的交往，认对方的孩子为养女以便亲上加亲。

仪式的主角是一个头戴花簪身穿红色旗袍的12岁日本女孩山口淑子。她有着漂亮的大眼睛和一头漆黑的略有些卷曲的长发，稍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显露出天真无邪的神色。

仪式双方分别是沈阳银行总裁李际春和在日本满洲铁路任职的日本人山口文雄。山口淑子是山口文雄的长女，她郑重其事地朝李际春磕了三个头，又敬了杯酒后，便正式成为李际春的干女儿。

为了纪念这份干亲关系，李际春绞尽脑汁给干女儿起了个中国名字李香兰。“香兰”二字曾是山口文雄在创作俳句时所用的笔名，兰花又属名花，一向以高洁淡雅的气质为世人所知。

就这样，一个在中日历史上无法被抹去的名字诞生了，从此，世人只知李香兰，而几乎完全忘记了她的本名山口淑子。

李香兰于1920年2月12日出生在中国抚顺，可她的双亲并不是炎黄子孙，而是漂洋过海来中国发展的日本人。

李香兰的父亲山口文雄是一位汉学家，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对中国的风土人情也有颇多了解，在满洲铁路任职的同时常年担任公司职员的汉语老师。李香兰自幼生长在汉语环境中，能够和中国人谈笑自如，没人看出来这个小姑娘其实是纯正的日本人。

在李香兰12岁那年，抚顺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平顶山惨案。日军抚顺守备队包围了平顶山，把聚集在附近的中国居民赶出来并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杀戮。

山口文雄也被牵连进这场惨案中。

因为山口文雄会讲流利的汉语，并且喜欢交际，有很多中国朋友和熟人。他热爱和平也做过安抚中国人的工作，因此被宪兵队以“通敌”的理由进行审查。

虽然山口文雄的嫌疑最终被洗清，但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在抚顺继续呆下去，故而携全家前往奉天投奔好友李际春，这就有了文章开头认亲那一幕。

山口文雄对女儿有着清晰的人生规划，他希望李香兰将来能够从事与中日关系有关的职业，最好是担任政治家的秘书或翻译，最后升级为政治家本身或新闻记者。

本着这个愿望，他打算让李香兰去北京求学。

然而，李香兰还没有启程就被疾病击倒，她不幸患上了浸润性肺结核，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出院后还得在家休养半年。

百无聊赖的李香兰在好友柳芭的建议下打算练习古典歌曲，这样既可以锻炼呼吸器官，还可以学习俄语和英语。

柳芭是一位身材修长的俄国少女，她和李香兰是在火车上相遇的。当时两人座位挨在一起，因为柳芭可以讲流利的日语，也能讲少许汉语，两位少女就用日语和汉语兴高采烈地交谈了一路，离别后还保持着频繁的书信联系。

李香兰搬到奉天后，和本就居住在此的柳芭再度重逢，那时的李香兰还不知道，柳芭会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贵人，她两度改变了李香兰的命运。

二

李香兰在柳芭的牵线搭桥下，拜访了奉天最著名的声乐家勃多列索夫太太。

勃多列索夫太太是世界闻名的歌剧演员和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初次见到李香兰，她便把李香兰叫到练功房，要她跟着钢琴的节奏发音。李香兰在这种严厉的氛围下害怕得发抖，只勉强发出了细碎如蚊子叫的声音。

可出乎意料的是，勃多列索夫太太收下了李香兰这个徒弟，这并不是因为她有一双能够看出李香兰前途不可限量的慧眼，而是架不住柳芭的苦苦哀求。

李香兰人生之路的第一个重大转折点是柳芭为她争取来的。

从此李香兰开始了严格的训练，每次做发声练习前她都要背部紧贴墙壁，头顶五六本书不能动弹。在保持这种姿势的情况下按照指示发音，如果有一本书掉了就得重做。

经过严格训练和自身的不懈努力，李香兰进步很快，勃多列索夫太太对这位当初表现相当差劲的弟子也感到满意，专门邀请李香兰做她独唱音乐会的助演。

勃多列索夫太太每年秋天都会在大河饭店举行独唱音乐会，这是奉天秋季音乐会中最盛大的一场演出，观众都是上流人士。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助演的机会，李香兰既兴奋又紧张。

演出当天，李香兰身穿紫底大白鹤长袖和服演唱了日本歌曲《荒城之月》，她那醇厚的嗓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喝彩。当然，演唱会也出了个小插曲，在演出时她不小心踩到勃多列索夫太太垂地的长披肩，幸好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演唱会结束后的星期六下午，李香兰在勃多列索夫太太家里见到了一位陌生的来访者。此人名叫东敬三，是奉天广播电台计划科科长，他是勃多列索夫太太的铁粉，却在演唱会上意外发现了李香兰这个“宝藏女孩”。

当时，奉天广播电台正在物色合适的歌手参加其新项目《满洲新歌曲》的演唱，这是日本为了提倡“日满亲善、五族协和”而进行的教育宣传文化活动之一。电台对歌手的要求很苛刻：中国少女、能看懂乐谱、能讲标准的中国话和日本话。

东敬三为了寻找到合适的歌手愁得头都大了一圈，于是到演唱会上放松心情，当李香兰上场的时候他立刻眼睛放光：“就是她了！”

于是他热情地邀请李香兰上电台唱歌。

得知此事后，李香兰的父亲颇有些犹豫，母亲却觉得反正也不需要露脸，唱完还可以继续去北京求学，什么都不耽误，因此李香兰在母亲的大力支持下成为了《满洲新歌曲》的歌手，当时她只有13岁。

由于制作方刻意模糊了她的出身，很多人都认为李香兰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三

1934年，告别了歌手生涯的李香兰去北京求学，继续践行成为政治家秘书之路。

她借住在父亲好友潘毓桂家中，潘毓桂是华北地区的显要，历任平津卫戍司令、天津特别区市长，地位显赫府邸阔绰。

潘家上下加上佣人和警卫共100多人，李香兰是唯一的日本人，为了迅速融入新环境，她必须完全按照中国人的方式生活，并且只能说汉语。

李香兰就读的那家女子中学里充满了抗日排日的气息，让李香兰对自己日本人的身份有所顾虑。因为害怕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所以入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从不主动开口说话。

行为习惯上的差异也让她感觉相当不适应。

日本人认为女人就算再不开心也要对别人露出笑脸，只有笑才能表现出女性柔弱如流水般的特点。可李香兰却因此受到潘毓桂夫人的严厉警告，告诉她毫无意义的笑在中国叫“卖笑”，是让人瞧不起的。

从此，李香兰谨记见人打招呼的时候点头就可以，没必要深深鞠躬，也没必要满脸堆笑。可她放假回家时却遭遇了母亲的批评，说她变得越来越没有礼貌，这让李香兰苦恼极了。

与此同时，中日之间的对立越来越严重，同学们经常参加抗日示威游行。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李香兰就只能缩在家里，连手脚都蜷成一团，很多同学据此认定她是个格格不入的人。

在北京求学的三年期间，李香兰一直承受着身份的折磨。

毕业前夕，她苦苦思索自己的去向，在她还没想通是做歌手还是成为政治家的秘书时，命运之神已经派了一位叫做山家亨的人给她安排了另外一条出路。

山家亨曾是川岛芳子的初恋情人，一直在报道部宣抚班任职，和电影、戏剧等艺术界人士的接触很多，据说李香兰曾经演唱过歌曲的奉天广播电台就是他开设的。

他受人之托找到李香兰，说满洲电影协会（后面简称满映）计划拍一部音乐影片，主角将有很多唱歌镜头，然而女主角不会唱歌，他希望李香兰为了“日满亲善”这一国策能够担任主角的配唱。

本就喜欢唱歌的李香兰心动了，山家亨擅长察言观色，当即承诺如果李香兰同意演唱，可以在经过奉天时让她好好去拜访久未谋面的家人和朋友。

不谙世事的16岁少女接下了这项任务，但她没有想到，事情并不仅仅是唱歌那样简单。

当李香兰到达新京（现在的长春）后，立刻就被拉到摄影棚化妆，然后在一架大摄像机面前按照要求摆出各种表情姿势，一会笑一会哭。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那个发号指令的人也就是影片导演当即拍板：“主角就定她了。”

这时李香兰才明白，自己被山家亨给骗了。实际上满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担任女主角，只不过担心她会不同意，所以才骗她说只是当个不需要露脸的配音演员而已。

这部电影就是李香兰的处女作《蜜月快车》，电影杀青后李香兰大舒一口气，只想着赶紧逃离。可满映早已经通过山家亨找到她的父母，以“为了国家”的高大上理由说服其父母签订合同，就这样，李香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满映的专职演员。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勇敢面对，李香兰开始积极学习如何提高表演技巧，还经常到演员研究所听课并接受实际的表演指导。

在电影《白兰之歌》中，李香兰扮演了一位中国姑娘，这个角色大获成功后她又接拍了不少电影，基本情节模式都是漂亮的中国小姐爱慕热衷于开发大陆的日本青年。

影片力图通过唯美的爱情故事，使观众们相信那就是“日中亲善”的理想境界。

四

成为著名影星的李香兰，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苦恼中，这种苦恼来自于身份的压力。

满映是国策公司，它的工作就是拍摄宣传鼓吹“日满亲善、五族协和”的影片。为了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满映对李香兰的生平做了大肆的渲染和扭曲，说她是奉天市长的爱女，在北京长大，上的是日本人的学校，因此日语流畅。

尽管在奉天，有不少人知道李香兰是日本人，但在这种炒作之下大家迷惑了，李香兰是中日混血的传言甚嚣尘上。

为此李香兰有种深深的负罪感，她觉得这种隐瞒身份的做法同时欺骗了中国和日本两国人民的感情。

1941年，李香兰作为日满亲善的使者前往东京举行独唱音乐会。大家为了观看她的演出乱作一团，数千人涌向售票处抢票，场地上满是丢弃的木屐和妇女的红围巾，其疯狂程度不亚于现在的追星族。

红得发紫的李香兰被多家报社盯上，特别是一家叫做《朝日新闻》的报社，他们打算对她的真实身份追查到底。

满映如临大敌，虽然公司对李香兰的真实身份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却依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很快，在文艺界颇有影响力的《都新闻》刊登了一条题目为《李香兰是艺名，她是佐贺县人，而不是满洲人》的短消息。

报道说李香兰是日本人，本名山口静子，今年22岁出生于北京。尽管报道中关于出生地和名字的说法都不对，但基本参数却是符合事实的。

这一消息引起了满映的高度紧张，前有《朝日新闻》的围堵，后有《都新闻》的截胡，公司高层决定与其让流言满天飞，倒不如让李香兰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

于是李香兰召开了记者会，在采访中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了如下解释：“我偶然起名李香兰，却被人误解为似乎迄今有意隐瞒日本人的身份……我感到我一生中的全部事情似乎都集中到这一周内了。“

然而，这个新闻稿并没有被《朝日新闻》刊登，这可能和政府对舆论突然采取了严厉的控制有关。几乎所有报纸都需要大幅刊登官方新闻，文艺栏的版面被压缩到几乎没有。

之后一切照旧，尽管有些日本人知道了李香兰的真实国籍，但中国民众和相当一部分日本人仍然认为她是中国人或者中日混血。本以为大胆承认后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能够落地，结果身份问题还是紧紧缠绕着她。

回到中国后，李香兰打算复制日本的路线，在中国也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当众坦言自己的身份，但她却遭遇了巨大阻力。

很多人劝解她，说中国也许有很多人已经知道实情，但是没人愿意去承认和面对这一点，对于中国人来说，李香兰是他们心中美好的梦，希望她能维持原状，不要让他们的美梦破碎。

这些话让李香兰再次动摇，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平静的时候，一位年轻的记者对李香兰提出尖锐问题：“你是中国人吗？如果是为什么还要去主演那样的电影呢？这岂不是丧失民族的尊荣吗？”

李香兰手足无措，半天才嗫嚅着说出话来：“那是我20岁以前还不懂事时犯的错误，稀里糊涂犯的错，我现在很后悔，我在大家面前对主演的一系列电影表示歉意，请大家原谅我吧，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其实多年后李香兰回首往事，自己也很诧异为什么能够在影片中毫无压力地说出那些“中日亲善”“友好一家”之类的话。

虽然她并未向中国人坦承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们也没必要过于苛责她。在那个军国主义盛行的年代，身为日本人的李香兰，其个人意愿必须与国家意志相吻合。

五

1944年秋，李香兰再也熬不过心灵的折磨，鼓起勇气去见满映理事长甘粕商谈解约事宜：“我不能再冒充中国人了，迄今为止，我被夹在中国与日本中间吃的苦头太大了，我不能再继续李香兰的生活，我请求解除合同，非常抱歉。”

良久，从空气中传来4个字：“我明白了”。这样轻飘飘的答复对于李香兰来说却重若千斤，它标志着李香兰在荧屏上扮演中国姑娘的形象就此终结。

解除合同后，李香兰一直居住在上海，直到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听闻日本投降的消息，李香兰和满大街的中国人一样兴奋，她内心想的是中国人和日本人终于不必再相互伤害，自己也没必要去拍那些并不喜欢的电影，一切都结束了。

可更大的磨难却已经在前方等待她了。

李香兰先是被收容到了集中营“软禁”起来，紧接着报纸上开始连篇累牍地登载文章，说李香兰是文化汉奸，说她和川岛芳子是一丘之貉。

与此同时，李香兰得到消息，曾在电影界与自己共事的一些同事和朋友陆续受到了审查。

她开始频繁被军政部传唤，但所谓的调查也就是询问姓名和现住所，以及在国外旅行等有关情况，事情一直拖延着让人感到极端不安。

这时，各种趁火打劫的人开始跳了出来，有人赤裸裸地要钱，暗示只要肯出5000美元就可以判她无罪，李香兰对此不予理睬。

垂涎她美色的人就更多了。先是一家大报社的杨社长邀请李香兰和他一起去东北，李香兰拒绝了：“我要去应该去的地方。”

随后有个刘少将带着吉普车队浩浩荡荡开进集中营，邀请李香兰为美国人演唱《夜来香》，还在报纸上放出消息：李香兰将要做刘少将的第八夫人。

幸好友人帮忙找了日侨管理办事处和宪兵队负责人提出强烈抗议，在当局的干预下那位刘少将才没有继续纠缠她。

还没等李香兰松口气，一个陌生的青年又将她接到法国租界的一座豪华建筑物里，里面都是些实权人物。有人提出可以帮助她在中国定居并取消审判，还可以赠送给她豪华别墅，她只需要回到出生地东北，到八路军占据的地方摸摸情况就行。

李香兰瞬间明白了，这些人是要她做间谍。落魄如她，却严词拒绝了对方的“美意”：

“我从来没有搞过间谍活动，今后更不想当间谍。”

“在弄清楚之前，我可以蹲监狱。”

“我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我爱中国。”

李香兰的义正言辞感染了那些在场的大人物，这件事情过后李香兰在接受调查时气氛就缓和了很多，但她的汉奸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证实李香兰的确是日本人。

单从外貌上来说，李香兰的长相和中国人别无二致，要证明她的身份必须拿出切实有力的证据，那就是登记着家庭关系情况、出生年月、出生地等的户籍誊本，上面有市町村长的签名盖章，这是证明国籍的唯一正式文件。

问题是李香兰的户籍誊本在父母那里，她在上海父母在北京，当时双方音讯已经断绝，而如果无法取得户籍誊本，李香兰就会被以汉奸罪论处，人生即将宣告终结。

关键时刻，好朋友柳芭宛若天神一般出现在李香兰面前。她在上海总领馆工作，经常乘飞机去哈尔滨和奉天，途中将路过北京，于是李香兰就把取户籍誊本的重任交给了柳芭。

可柳芭完全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此时报纸上满是李香兰即将被处决的消息，就在李香兰焦虑万分的时刻，意外收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箱。

木箱里面装着李香兰幼时最爱的玩偶，那是母亲专门从日本给她买回来的，除此以外空无一物。李香兰找遍了木箱的角角落落，最后她心思一动，目光又转回到这个玩偶身上。

她细细检查了一遍玩偶，突然发现玩偶的衣带上有一处不大熨帖的痕迹，李香兰小心地解开衣带，发现一张叠成细长条的薄纸片，那就是她朝思暮想的户籍誊本。

1946年2月，李香兰接受了最后一次审讯，审判长宣布她的汉奸嫌疑问题已经查清楚，李香兰被无罪释放，但同时法庭认为她用中国人的艺名出演了一系列电影是很令人遗憾的行为。

李香兰在法庭上公开致歉，她对年轻时干的那些事情深感内疚。

1946年3月底，李香兰乘坐“云仙丸号”轮船返回故国日本，船舱内响起了轻盈而抒情的音乐，侧耳一听，那正是她的成名曲《夜来香》。

在优雅的旋律中，她彻底告别了“李香兰”这个名字，今后，人们称呼她为“山口淑子”。